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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我都想跟你說聲對不起,但都說不出口。曾經讓你受傷,我真的對不起...03/26 21:08


沒輒了,到底了,不愛就是不愛了。

三年前的二月,就在情人節過後不到兩星期,我對你說,我們分手吧,聲淚俱下。

你端坐在我面前,表情木然,鎮定異常,包青天審案狀。我哭得跟豬頭一樣,重複八萬次不明所以卻非說不可的對不起之後,開始無理取鬧地哀號,嗚嗚我們在一起快五年了,我要走了耶,你怎麼這麼麻木不仁,好歹掉兩滴眼淚應應景,可以嗎?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還真的滿幼稚,但你未免也太理智,使出不知打哪集來的浩然正氣說,為什麼一定要兩人都哭?我現在掉眼淚,只會讓你沒有台階下,讓你心軟,讓你誤以為你做錯了決定;我沒有很難過,但你要清楚一點,你把我甩了,日後若再回頭找我,才教真傷人。

因為我是有家教的讀書人,自知破壞和諧者處於理虧下風,所以沒再抗辯什麼。殊不知內心搬演的獨白是哇靠,你不難過?好狠啊,良心被狗吃了嗎?什麼日後找你復合?還沒聽過鐵達尼號熱中打舷掉頭撞第二次冰山來著,你放兩百個海洋之心吧。

跪掘古墳求情種,鞭屍不痛,日興大牢鎖月光,純屬白忙。於是兩個明白人說再見時格外地言簡意賅。

但礙於房契,將近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分手了,卻還住在同一屋簷下。那種尷尬的濃度像冷掉的燒仙草,窮攪和的是一碗食不下嚥的黑膏,變態的氣氛如安寧病房,兩個痛在骨子裡的睡同一張床凝視死亡。最後一次回空屋撿東西,我們像隸屬不同單位的搬家工人,但臨別時仍互道珍重,跟彼此不熟仍在畢業典禮祝對方鵬程萬里的中學生沒有兩樣。

同一公司上班,同一塊人脈地圖,我們的生活仍有很多交集。過了三個月,可憎的厭倦離奇退散,我們成為超級麻吉,我甚至不時約你去看戲,次數頻繁到損友後來相贈電影票時竟對我耳提面命:「我希望你往前進,找個可愛的新人去看,如果你打算約那個舊人,我現在就把交換券放進碎紙機。」

那是不足外人道的感情,交往四年多,超越激情,愛情,已昇華成貓的報恩那種恩情了。我珍惜這種情份,那是我想說十句話只脫口八句,你會接下兩句而反之亦然的心有靈犀,那是互相摸清底細,即使不表愧疚也知道對方在跟自我驕傲競賽的瞭然默契。

所以就算我不明不白的離開,你不明不白的放手,某種程度上卻很明白我們在乎彼此。就像布魯斯威利說:「我愛黛咪摩爾,我也知道她愛我,我就是知道。」也因為如是,響板我根本不再追問悶棍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兩人若被寂寞蔽之成雙,飽了理當不由分說東西散。

但彷彿冥冥之中有股怪力,意圖化盡這未解,無解,不見得有人想解的渾沌。

月初我們在辦公室撞見,剛好都不忙,亂哈拉一陣,我說,「吼,你戀愛了呴。」你害臊說,「奇怪,為何你每次都會猜到,有那麼明顯嗎?哎唷,還沒過試用期,不要逼問啦。」我另起話端,「那有空帶出來給親友團鑑定一下吧,幾個朋友常約飯局,唯你缺席,說,你有多久沒見到大家啦?」

你像被冒犯,突然武裝起來鐵青著臉回應,「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我也很忙好嗎?家裡的事一堆,常南北兩地跑...。」

「沒沒沒,沒要兇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家裡的事,別這樣。」我趕快打圓場,匆匆終結談話,藉故逃開。這真是太典型的你,太膩的互動模式了,動輒以為我要與你對立。

未料當晚接到你來電跟我道歉,說剛剛口氣比較不好,知道我不是挑釁,你也並不想吵架。

掛了電話,突然有種明早地球會逆轉太陽會爆炸的惶恐。認識你七年,這是你第一次自發性放低身段主動求和,卻發生在我們用光愛情額度,如此久遠之後。

慢半拍是你的強項。分手的那個晚上,攤完牌,兩造都身心俱疲,麻木不仁的你說睏了先去睡,我則在電腦前恍恍惚惚地繼續上網。隔了半晌,你跳下床,小跑步到我身邊,坐在我的腿上,環抱住我,怯怯地說,「我們不要分好不好,我每天下班回家看到你在,就很安心。」

跟你戀愛四年,這竟是你第一次主動甜嘴說好話,會不會給得太少,也來得太遲了。我甚至大膽預言,此番話若早三十分鐘出現在談判桌,都還具備扭轉乾坤的力量。

你的慢半拍,還能慢慢拍到分手第三年的3月26日,同樣在公司,你遠遠招我到你座位,靦腆卻慎重地說,「我要跟你說,我終於看了《同床異夢》,很真實,鐵石心腸如我,都感動得落淚了。」

「爺?為何現在才看,幹嘛突然跟我說這個?」

「因為你推薦啊!我懂你懂啊!」

「喔,對,好像有這麼一回事,但很久了,你是最近看到HBO嗎?」

「才沒有,我是把你的話放在心上,特別去租DVD的。」

「電視一直在播啊,為何要租,你這個賠錢貨。」

「啊?大膽!你有看過這麼可愛的賠錢貨嗎?」

依稀想起幾年前,就在分手後的某天下午,剛看完《同床異夢》的我從戲院走出來,心頭亂亂,突兀地第一個念頭,就是撥電話通報你非看不可。

文斯范跟珍妮佛安妮斯頓在片中飾演感情瀕臨破裂的怨偶,各出賤招想把對方逼退滾出他倆合買的公寓。當時他們在戲外也是情侶,所以交鋒的火花相當猛烈,吵架對白真切媲美紀錄片,那種昔日焦孟翻臉後的對峙疏離感,也是精準得令我捏把冷汗。(啊你是有取樣我的經歷嗎?)我最喜歡她的結局,兩人分飛年餘,在街角偶遇,最熟悉的陌生人寒暄如儀,眼波流轉間像在驚嘆「你還是這麼好看」,但嘴上卻客套著有空再聚,全劇終。那種徹底釋然卻知足感懷的飄渺情份,是真的,踏實的,虛構不來的,過來人都懂的,在王文華小說中不見一絲一毫的。

我不確定你為何拖至今日才報告觀影心得,但我的確感受那股冥冥怪力持續發功增溫中,直到你三小時後傳來簡訊再補一刀,逼癒合的傷疤滲出血來。

「看完同床異夢之後,我感觸很深。一直以來我都想跟你說聲對不起,但都說不出口。曾經讓你受傷,我真的對不起...」

讀著簡訊,我差一點點就在辦公室哭了。即使我幾乎忘了跟你提過這部電影,即使我壓根不知道你對不起我什麼。但我記得就在三年前的今天,無奈地結束了人生中第一段的戀情,我們各自找好落腳處,把同居的小公寓搬得一乾二淨。

我是個簡訊白癡,遲緩地找ㄅㄆㄇㄈ,一字一字盡最大努力速回:「聽你這麼說很窩心,有空好好聊聊。」

接著我下班趕赴朋友離職趴,在KTV喝威士忌與啤酒,凌晨一點醉茫茫地回家。看到手機裡躺著一封未讀簡訊,「在忙嗎?可通電話乎?」你傳來的。

「欸,何事?」我撥過去,有預感會講很久,果然預感成真,還好都是PHS。

「沒啊,就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你有對不起我嗎?分手是我提的,我怎麼只記得我對不起你。」因為酒精作祟,所以很容易切入正題,即使事隔多年。

「你是啊,超對不起我的,但我知道我也有錯。看了同床異夢,我真的懂。」

「那你長大了,真令人欣慰。我們分手後,你談了三四段戀情,我沒冒一個泡,是不是你下的咒。」

「沒有好不,只有兩段啦。分手之後我還等你半年,以為你會回頭,後來懶得等了。」

也因為酒精作祟,我忘光許多對話細節。但是你哭了,說我是你這輩子,感情份量特重,傷你最深的人,但為何我們在一起就常吵架。我也哭成一團,說我不知道啊,很多時候不是吵架,是激烈的溝通,我家的人嗓門都大這是遺傳沒辦法。

為了稀釋悲情,我改口跟你分享我情路多衰。

在你之後,我遇過很多傢伙天殺地可愛,但因為對方笨,我完全熄火。

好比他在msn說了什麼事我同意,我就回「誠然」,十個有十個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不會吧?當真?」

「千真萬確。即使補上exactly,也不見得會意。還有啊,對方如果說了什麼我無法附議,於是我敷衍寫那敢情好,結果他回誰跟你感情好了?」

「哎呀,下次你回ㄏㄏ或ㄎㄎ就沒事了。」

「後來,有誰愛說『特別』,我也感冒。什麼這電影好特別,這故事好特別,這音樂好特別,問他特別在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在我認為啊,如果一個人很醜而你不想傷他時,我才會說你長得好特別。有回在夜店喝酒,我的擇偶怪癖被傳開,隔天清醒,發現手機被奸人輸入了一個新號碼,名字竟然是『特別的誠然』,我不知道是誰,也沒試著打出去過,但它到現在還留在我手機裡。所以怎麼會這樣?我龜毛打光棍是活該嗎?你當初為何會跟我在一起勒?」

「別逼我啊,現在我也只能說,因為你真的很特別啊。」我們同時大笑,開心得要命,好像要把過去所有的不愉快笑回本似的。

為何在一起?記得當年曾互相質詢過這般蠢問題,我說因為你聰明又可愛,你的答案卻很機車,「因為你很好笑」。

誠然,不愛就是不愛了。放下了,早放下了,我們之間就算沒愛也快樂。但我怎麼有種特別的錯覺,得到你寬容的諒解與道歉,我就開運了。

Forgive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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