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飛來巴斯光年

美國影集《大家都愛雷蒙》（Everybody loves Raymond）在講智能耗弱一家人的故事。

某天，雷蒙衝進家門，叫老婆唱世界名曲《小星星》，她嫁雞隨雞地照辦了：「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OK，現在改唱《字母歌》。」傻妻改口哼起「ABCDEFG」，突然，她像被雷打中一樣，抱著頭哭喊：「天，這竟然是同一首歌！」

想起早年帶救國團團康，有款吃飽撐著的祖傳遊戲：把《小星星》、《捕魚歌》、《妹妹背著洋娃娃》和《包青天》詞曲互調。當黃口小兒的歌詞「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套進浩然正氣的「開封有個包青天，鐵面無私辨忠奸」曲式裡唱遊時，我也曾像雷蒙的老婆一樣，抱著頭哭喊：「天，這竟然也能是一首歌！」

再說台灣「創作型優質偶像」黎虹（Leehom）在大碟《心中的王月》收錄了一首奇怪的歌，左聽右聽，站著聽、躺著聽，都非常耳熟。這種既模糊又深刻的熟悉感，類似美國成人活了大半輩子，明知《小星星》和《字母歌》系出同門卻沒人點破；也像猛然見到「白浪淘淘我不怕，走到花園來看花，江湖豪傑來相助，樹上小鳥笑哈哈」，點唱機會爬帶，一時半刻說不出哪條旋律比較搭。

黎虹在專訪時，膽大包天地透露：「這不叫抄襲，我是故意的，流行歌曲有既定規則，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像三、三、七的句型便是。」

當真？三、三、七字的句型，有很常見嗎？我心底跳出一個大約有三層樓高的問號。

閉上眼睛，我靜心回憶哪些歌謠偷偷使用了奸巧的「三三七」公式。說時遲、那時快，百八種「三三七」轉瞬像流星雨般洗刷腦海，範圍涵蓋古今中外國台辦，我好慌張，抄支筆速記下來，回神過來再讀之，又禁不住地留下兩行清淚。

紙上這樣寫著。「小皮球，香蕉油，滿地開花二十一，三輪車，跑得快，上面坐個老太太，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沒時間，沒時間，一瞬間來到夏天，小白花，小白花，每朝對我笑一下（Edelweiss, 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綠油精，綠油精，大家都愛綠油精，讓愛來，讓愛走，讓你讓心都受痛，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拔長劍，跨神鵰，心繫佳人路迢迢，望呀望，等呀等，等無心愛船入港，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有時低，有時高，感覺像太空漫跑，我今天，我明天，最想環遊的世界，這世界，很複雜，混淆我想說的話，太陽天，下雨天，人擠人的咖啡店，嗡嗡嗡，嗡嗡嗡，大家一起勤做工，豬腳箍，滾爛爛，餓鬼囝仔流嘴瀾，乎你想，乎你猜，是誰人整眠煩惱，怎麼該，怎麼該，呼吸吐納心自在，不要問，不要說，一切盡在不言中，我知道，我知道，也許明天會更好。」

可畏的「三三七」，不但已徹底入侵地球，還有祕密結社似，陸游、歌神、楊過、野修女（Julie Andrews）、甚至阿拉、嬉皮、賽林娘（Ella, Hebe, Selina）都是一脈相傳的會員，這簡直是通俗文化界的錫安會了；最讓人吃驚的是，這些「三三七」吉光片羽湊在一起看，竟隱然有道理貫之，精神互達，語意相承，真是嚇死人了。

黎虹大概是活膩了，竟出賣他的組織，讓世人窺視了這天大的機密。但不說你不知道，流行歌曲問題多，個人鍾意就好。無可否認地，黎虹是真的很有才華，除了三三七，他還追加援引了《小星星》暢銷七字訣，「寫一首簡單的歌，讓你的心情快樂，愛情就像一條河，難免會碰到波折」；下次輪你帶團康，就可以教大家把它跟《小星星》、《捕魚歌》、《妹妹背著洋娃娃》和《包青天》混著唱，相信一定會有些神經較脆弱的可憐人，抱著頭哭喊：「天，黎虹哥哥怎麼這麼會寫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