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炅哥是我廣義的大學學長,只是傳說中同校,也不知大我幾屆。

事實上,好像除了我之外,別人都叫他炅姨。沒有什麼道理,真有也很難說明;只要你親炙其人,炅姨之名不言可喻。

第一次見到他,某個攝影場合,一位做美術設計的朋友,抓齊象徵各行各業的人物統統入鏡。我是「學生代表」,炅哥則是「舞台演員代表」。

炅哥那天穿了黑色緊身背心,披件半透明長袖黑紗,黑色絲長褲,黑色高跟鞋,腋下夾著一只超多黑色珠珠組織成的皮包,手持一口大型Sogo百貨紙袋,裡面裝滿了待會兒要亮相的光芒萬丈行頭。

他有點胖,見那身打扮,只覺得雍容華貴。

打從進了門,就聽他呼叫:「哎呀,外面可真熱。」然後從他珠珠包裡,神奇似地掏出一把有蕾絲的折扇,很優雅地搧呀搧著。接著他很熱絡地跟在場所有人逐一打招呼,熟的喊小名,一些半生不熟的(包括我),就一律叫「親愛的」。

他定眼瞧我一下,跟旁人說很大聲的悄悄話:「我說你們辦公室,什麼時候多了個可愛的小夥子?」可見炅哥是好人,這很容易當下定論。

他從那Sogo大袋子捧出一頂銀色短假髮,忍不住向大家炫耀它的出身背景。這是花兩千元買下的,自己動手加工燙出劉海波度,你看看,精雕細琢,有一種「五O年代好萊塢的復古風情」。介紹完畢,他把假髮端在手中左看右看,非常得意。

後來,在小劇場看戲時,又遇到炅哥。

這時我是觀眾,他是演員。他飾演「芭比女神」,身分是芭比娃娃界的領袖,會在關鍵時刻伴隨乾冰噴煙躍出舞台,悉心指點主角的迷惘,母儀天下的樣子,戲份雖不多,角色卻吃重。

凡炅哥登場,他的雙手都保持前彎九十度,手肘貼齊腰際,維持「國際芭比標準姿」;他連換數套華麗繁複的晚宴芭比戲服,聽說都是他親手設計縫製的,光彩奪目,令人嘖嘖稱奇。

再後來,聽說炅哥「終於」去當兵了。

朋友轉述,炅哥在新訓中心,跑五百公尺障礙,遇到了爬竿。他勉為其難地跳了一下,竿子還沒抓穩,就「啪喳」整個人摔到地上。一旁班長見狀,像軍教片一樣吼他:「還不給我站起來!是不是男人啊!」炅哥側倚草皮,含冤垂頭,怨怨地說:「唉呦,我本來就不是啊。」

隔了一年半載,唱片公司舉辦「瑪丹娜模仿大賽」,我又撞見久違的炅哥。今天的炅哥,就是瑪丹娜,他使出渾身解數,披掛上陣。

炅哥選了一曲瑪丹娜《發燒Fever》,全身塗滿了厚重金粉媲美臥佛,外罩(想必又是親手密密縫的)露肩金縷衣,腋下還暗藏玄機,只要手臂一抬,兩大排如瀑般的金黃流蘇就這麼傾瀉垂地,隨著擺手反光錯致,粼粼閃閃,引起一片喝采。

炅哥埋下的舞台伏筆不只如此。曲音走至副歌高潮處,他一轉身,倏地就從幕後生出兩把經典折扇,「啪!啪!」兩聲俐落開扇,觀眾這才驚覺扇骨竟然全是仙女棒(還全點燃了)!我的老天爺!霹霹嚓嚓的星星之火照亮了全場放大的瞳孔,我忘了鼓掌,不自覺地張開嘴巴。

也許險招無法綵排,以致現場橫生變數,炅哥一回神,才發現兩把珍扇冷不防著起火來。第一時間,他鎮靜地抖抖手試圖滅火,但火隨風旺,狀未改善,後台的助手甚至駭怕地叫出來,呀啊呀啊,台上台下都好緊張。

我猜炅哥不容兩把破扇子毀了舞台生涯,花容失色的他,心一橫,就把折扇狠狠地這麼擲到地上。禍害脫手後,炅哥一邊繼續對嘴唱歌,「Fever all through the night(整晚都好熱呀)...」,一邊偷步密集踩了扇屍兩下。

直到今天,我依舊三不五時看到炅哥身影。有時在影展,有時在壹本周刊,他總是保有高度水準的貫性,維持著雍容華貴的儀態,完全沒教人失望。

尤有甚者,他還奔上金馬獎頒獎典禮,揚眉吐氣地奪了一座最佳服裝設計之類的個人獎項,有種苦盡甘來、功德圓滿的光榮情狀。

真是太棒了。傳說中的學長如此卓越,學弟是深深地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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