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北海小英道 (11)
- Apr 03 Tue 2007 01:13
熊倒
- Jan 05 Thu 2006 23:36
Bang!Bang!
- Feb 14 Mon 2005 04:21
【第五回】花田陳屍幹農場 中富良野烤肉香
八月七日,富良野。
話說把常人終生腳踏車哩數一次騎完的我們,隔天決定來點輕鬆的,賞花。
睡個好飽,起個大早,四人幫再度出現在荒煙蔓草的美馬牛車站,發現錯過一班火車,也不怎麼悔恨,轉攻雜貨店向食物看齊,畢竟一日之計在於晨,一晨之計在於吃。本想買泡麵,但看到鮮貨,臨時變卦,決定實驗「炒麵麵包」。
試吃報告:不妙。咬開麵包一看,一節一節短短的黃色炒麵,像排隊的蛆,入口酸酸的,調味很隨便。我真是太傻,炒麵和麵包本來就是不同國的,統一等於胡鬧,就好像水餃不宜包吉比花生醬,是一樣的道理。
早膳用罷,驚覺距下班車次還有大把時間,丸攤開她在日本書店買的日文旅遊書說:「那我們去幹農場好了。」大家聽了很慌。「幹什麼都好,何苦幹農場?」經丸解釋,有個觀光農場很阿沙力,直接就叫「幹」(ガンのファム),離美馬牛車站很近,步行只消20分鐘。
走在陰間,更正,鄉間的小路上,我們巧遇美馬牛中學。丸看到疑似工友在澆花,潛行去問路,孰料「工友」是他的臥底身分,真正的職業竟然是校長!人說「校長兼撞鐘」算正常了,你看看眼前這位,暑假不回家,竟然躲在學校玩水(還不小心被我們抓到)。
跟台灣的中學比起來,美馬牛中學算是非常OPEN,完全沒有「校門」這種東西。
但它仍保有學校的傳統美德之一,銅像。
此地樹著一枚呈現「張臂暴衝姿」的野孩子銅像,跟校門口的「注意子供飛出」交通標語搭起前後呼應的美妙關係。想來一定是為紀念某學童在這裡仆街,才立了銅像警告大家吧。這是我第一次不靠丸翻譯,就能充分理解的訊息。
幹,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幹農場幹的好事,不是養牛,是養花。佔地大如球場,花繁色豔,美不勝收,園心聳立一尖Purple Hill,山頂上有小木屋賣紀念品,不花錢也能坐著乘涼,好涼好涼。

我們從背包裡拿出「花田系列」小道具拍照,這是花的濫觴加上我的餿主意。花自從看了一部主角叫「花田一路」的卡通片,就自封「花田二路」,然後我們配合她,分別暱稱「花田李下」、「花田囍事」和「花田不辣」,大家拿著自己的名條(用奇異筆寫的A4紙),站在名符其實的「花田」中拍照,還斷斷續續拍了一整天,無聊當有趣的執念,令人動容。
幹農場還有一大特色,就是成群斑駁的模特兒。飽經風霜的百貨公司塑膠模特,披上布衣、扶支鋤頭、戴副斗笠,偽裝成農夫趕烏鴉。花不知哪根筋臨時錯位,一見到假模特,喊聲:「Bang!Bang!」就撲倒在它的鋤頭下,玩起野原新之助鍾愛的「死人遊戲」,丸和姐分飾悲慟的死者家屬和史卡莉探員,我則是負責拍照存證的何瑞修。說到這,也曾挑戰死亡角色的我不得不敬花三分,無論周遭如何嬉鬧騰騰,甚至塵土飛揚,她都文風不動,真格是詮釋大體的最佳首選,好像天生吃這行飯似的。
再岔個題外話,北海道之旅,最早有一團員「小便」在計劃之內,但他因為一些堅定的阿撒不魯無法成行,於是我在路上常哼起《Bang!Bang!》來悼念這件事。此曲是一直反覆這樣唱的:「Bang!Bang! You shot me down! Bang!Bang! I hit the ground!」(便!便!你把我打到地上!)唱到後來,變成一股心靈電波,只要有任何人提到「好想死喔」或聊到「小便如何如何」時,我就會來一段《Bang!Bang!》,然後丸就會抱頭大叫:「你再唱試試看我一定shoot you down!」《Bang!Bang!》可說是除了《紫丁香》外,最受歡迎(?)的北海道主題歌了,但總透露一種「我不shoot伯仁,伯仁卻因我而down」的無奈。
收拾了美好的幹,我們疾返車站,趕上了千年一班的火車,都覺得自己很僥倖。北海道的火車是伸展台佳麗,隨地爭奇鬥豔,往富良野的這一列走「高調樸實」路線(相對於低調奢華),它像一排廂房很長、會移動的小木屋,沒有玻璃窗,左右開洞,八面灌風,山飛田飛頭髮飛,坐進這種火車,乘客全變成遊樂設施裡東張西望的小朋友,目擊三三兩兩的牛都能鬼吼鬼叫,挺可憐的。
車上,丸突然建議先從中富良野玩起,回頭再逛富良野,大家不假思索地答應:「好啊!隨便!」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沒想到這臨時動議,為我們的北海道之行投下一顆震撼彈。
抵達中富良野時,車站廣場搭著遮陽棚,伯伯嬸嬸都在賣菜,類似農委會推銷農產,但這園遊會辦得有點低潮,人煙稀少,我大約猜得出來這是一處表裡如一的鄉下地方。現在回想起來,我們實在沒研究精神,為什麼不繼續猜下去呢?
拐個彎,找到一家餐館,玄關掛著不少料理格鬥的獎牌,頭家想必是個通天老廚師,書架上還塞滿漫畫週刊月刊,當然當然,我們坐下享用午餐。電視正在播搞笑節目,看到超像裴勇俊的平民來參加明星臉比賽,一生「勇命」的花相當激動。此時上午十一點半,東西這麼好吃、漫畫這麼好看、電視這麼好笑的店,竟沒有其他客人,大約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但不一會兒見食客甲冒出,也就不以為意,繼續大啖和風料理。現在回想起來,幹嘛吃那麼飽呢?
茶餘飯後,走回車站一看,乖乖!不得了!人山人海!萬頭竄動!是槍擊案嗎?不,似乎是中富良野「農業祭」鏘鏘鏘鏘正式開鑼。中富良野或許是小地方,但居民定點集合起來也亂可觀的,慶典規模煞有介事,兜售蔬果乾貨的小販有之,展示微型水利設施的壓克力箱亦有之,場外還闢了卡拉OK擂台賽,不管台上演歌抖得荒腔走板,台下觀眾都像義和團般挺著。
我們躋身北海道農夫農婦隊伍中,莫名其妙地停在一攤香菇前。是的,香菇。一朵平均直徑十公分的盛開香菇,裝滿一只約二十公分深的小水桶,天賜賤價五百日元。圍觀的理由不只便宜,主要在於台灣駐日代表丸終於忍無可忍下海了。身為主婦的丸深諳菇市行情,她提點我是時候、該出手,但我因為嫌越洋行李麻煩,非常膽怯,豈料她知行合一,話才出口,十指已經撫摸著香菇們了。
那天丸穿著清涼,細肩帶低胸上衣,熱褲,夾腳拖鞋,紮著馬尾,香汗淋漓,埋首苦幹,純良百姓庄稼漢紛紛照過來爭睹「辣妹拾菇」,我身旁一位阿公臉上就寫著:「參加過六十屆農業祭,從沒看過這種表演啊。」稍早,一名老練的歐巴桑也在裝香菇,憑「疊疊樂」實學,堆砌出超過水桶一倍高的香菇塔,但她沒有觀眾緣,老闆損她:「妳裝這樣至少要賣兩千元!」我們都噓她下台,丸則不同,色藝雙全,大家都為她加油,是台灣之光。
曾幾何時,廣場中央端出了重頭戲,無料烤肉。六座炭爐上鋪滿無量的青椒、肉片,我們四個意外的旅客被意外的請客,隔壁老王對門莊媽全都跟你很熟,這問你有沒有筷子醬油碟,那問你要不要來點吐司,害我脹著肚皮仍笑著大吃,姐還捧著一坨固若金湯的飯糰跑來哭訴:「剛剛有個怪老子堅持要送我飯糰,嗚嗚嗚,好害怕喔,我看起來有很餓嗎?」人生難得幾回撐,這回最撐。我們都對剛才上館子先吃飽一事感到羞憤不已。
雖然有囂張的插曲,但我們沒有忘記來中富良野的初衷,隨後,四個結實的胃袋跳上計程車小白,轉戰「彩香の里」。
彩香這名字,蠻台的,大概是彩鸞和彩霞的妹妹。如同幹農場,它的主力本來也是薰衣草,但季後空餘「薰」過頭的殘花敗草,不堪一哂。此時向日葵便成強項,數頃昭昭烈烈的金黃墊著又大又濃的綠,怎麼看怎麼爽快,我終於參透早年中視《太陽花》全面好評的真諦。(好啦,我知道其實講《托斯卡尼豔陽下》比較妥當。)順便報告一件芝麻綠豆的小事,我又吃了,點了一支薰衣草冰淇淋,試試味道而已。
***剩下一點點,還有圖,但我再度睏了,來日再續。(這一回是導演加長版嗎?可能要分兩回連載。)***
給一指
給一屎
- Sep 09 Thu 2004 13:59
【第四回】包山包海哈蜜瓜 東吃西吃罪與罰
八月六日,美瑛。
話說好吃懶做的我們,看到「肯和瑪莉(Ken and Mary)之木」旁邊出現餐廳,又突然腳軟,想進去吹冷氣。我覺得美瑛路上出現所有賣吃的都是魔法師,我們則是很容易屈服的招喚獸。
但肯瑪莉餐廳是一個不負責任的魔法師(要是出現在霍格華茲直接扣個兩百分這學期死當),東西難吃得像老鼠藥。它存在的地位,有點像是機場餐飲部,前不搭村後不著店,不吃不喝,Fine,你餓死渴死我也木然,跟肯和瑪莉一樣木然(註.肯和瑪莉本來就是樹)。
我點的是牛肉咖哩飯套餐,只吃到兩口是稍有肉感的,其他都是廉價料理包醬汁,外加飲料,三片葉子偽裝的沙拉,小半杯冷湯,定價1600日元;丸不餓,點杯300C.C.的冰紅茶,500日元,老闆娘的臉皮似乎是橡皮。
姐的義大利麵看起來最優,結果她一邊嚼一邊搖頭興嘆:「不,噢不。」從叉子刮盤子的力道評估,應該是真的很難吃,她不太幸運,偷襲一口花的馬鈴薯,還吃到鹽塊。
我們對這間黑店都很生氣。
它唯一有點誠意的地方,是院子佈置得很燦爛,各種可愛盆器、小道具,勞心勞力,丟了一地,好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典範。
我後來發現,所有旅遊書或導覽網頁都自動忽視它不提,真真不假,完全不值一提,但它都好意思放出「不消費請勿借廁所和拍照」的告示牌了,我也不必當個死好人吧,寫!叫大家統統別去!關門大吉!吼,本以為遇到難吃之最,我把北海道想得太簡單了,後來上函館山,竟有更險惡的挑戰等著我們。
吃個不爽飽,才上車起步,就路過一塊空地有巨無霸稻草球,直徑約兩公尺,兩球並列,貼著吶喊五官,表情有充氣娃娃feel,非常好笑,花和我興致高昂,掉頭回去企圖拍照。但此景為商家所擁有,你要消費才能拍照,我們剛吃過大便,不想再吃任何東西,於是繳了100日元當買路錢,獲得和稻草臉合影的機會,店家也算有良心,發給我們一張明信片當紀念,只不過圖案離美有些遙遠就是了。

人生際遇宛如美瑛丘陵,有高低起伏。當我們歷盡滄桑走上回程時,遇到了「驛之舍」,一家珍奇小吃店。
它是個小木屋,長得很老朽,我們之所以停下來進去坐坐,可能基於一種「受夠了」的放棄人生觀,毒辣陽光下的單車騎士,比劉俠的一根小指頭還要軟弱。
丸率先直擊小木屋有吃的,吆喝大家停車暫借問,問到了冰涼解渴的新鮮牛奶,還有汁多如浪濤一樣澎湃的哈蜜瓜。


「驛之舍」的老闆娘很親切,打扮得十分地道,一看便知是農友。這位農友種的哈蜜瓜有鬼喔,水份多得離了一個譜...該怎麼說呢,有點像飲水機。丸不虧是日本人,只有她點哈蜜瓜(就像法國人懂得點鵝肝醬),本來店內定價四分之一個瓜350日元,老闆娘卻奉上大半個,笑咪咪地說「殺必死」。我們四手聯挖,邊吃邊嘖嘖稱奇邊震懾於一股驚天駭地的屎味。是的,美馬牛電車臭媽似乎重現江湖,我們都覺得這種臭法出自於同一位大師的手筆。但好險,慈祥的老闆娘不是禍源,聽說木屋後面是農場,異味應是來自那群美馬牛之屎。於是大夥木屋乘涼,拌著瓜香,奶香,屎香,這種完全出乎意料的複合式體驗,恐怕是自助旅行最高級的優點之一。
離開前,老闆娘還拿出留言本要我們題字,好奇翻一翻,有不少華人留的國字,大意不外乎是「累死了!好熱!」等坎坷記愁,我們也紛紛連署響應,我還畫了蠟筆小新,並落款劉德華,希望日後見到此頁的施主不至於笨到相信。
本以為回程挺單調,誰知撞到了一個公園,北西之丘展望公園。園內花團錦簇,還立了一個假呼呼的金字塔,遊客全被制約,登塔遠眺拍拍照,其樂也融融。我終於看到了薰衣草,還滿紫的,隨即被攻擊,被糾正說那是紫丁香,然後往另一面望去,終於看到活生生的薰衣草,哇,搞屁,灰濛濛的一片全部過季,失色得徹底,於是草擬心之俳句:八月來北海道看薰衣草,想得美。
說到紫丁香,丸突然有些啟發:「紫丁香,這首歌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才唱出紫∼丁∼香∼呀,還要連問四遍它是個什麼樣的花?」大哉問,這首歌真的犯了一個邏輯上的北爛,作者應該抓去關。但是我們更北爛,開始競唱所有跟花有關的歌,最後不管夜來香還是七里香,全用紫丁香的調子唱,聽久了,還真不舒適。
請原諒一件事情就是,奇怪,我又要寫食物了。「拼布之路」回程中,我們經過一家麵包店,被麵包超人附身,下車,進去吹冷氣吃麵包。出於好奇,我買了一個哈蜜瓜麵包,口感硬硬的,味道普普的,譁眾取寵!可惡!欺良民如我!黑心麵包店!話雖如此,我還是悶不吭聲地吃完了它,屑屑也舔乾淨。
回想起來,我覺得美瑛之行很恐怖,有點像電視冠軍的大胃王賽,一直吃,沿路吃,不停吃。亦舒有小說叫《假使蘇西墮落》,題超正,我喜歡套任何人名進去瞎鬧,假使威廉墮落,假使久安娜墮落,假使阿扁墮落,假使秀蓮墮落,假使肯德基墮落,假使白蘭氏墮落,今天輪到的中心德目則是,假使安迪墮落。假使安迪墮落,在美瑛,而且丸,花,姐一起墮落,就會暴食。諸位絕對不會採信(連蘇西都不敢相信),當晚我們回美瑛車站附近,竟然還享用了一頓豐盛到過盛的晚餐。
席間一大盤海拔30公分高的富士山狀日式沙拉(足以擋住坐在對面的來賓),只是我們其中一道吃不完的開胃小菜而已。接著炸豆腐上桌,它裝在聚寶盆中,愈吃愈多,然後肉捲,雞串,香菇,咚!咚!咚!一盤盤冒出,每盤份量目測皆達四至六人份,生平第一次,明明東西好吃,卻吃到想翻臉。大家的胃像Game Over的俄羅斯方塊,滿滿地,聊天時,似乎可以看到對方食道內有東西。
容我悔過,實 在 太 太 太 墮 落 。
給一指
給一屎
寫作日期:27/Aug/2004
炒麵麵包什麼鬼!麵團包著炒麵!能吃嗎!幹!幹嘛罵髒話!農場就叫幹!火車好華麗!沒有冷氣!千載難逢!香菇有多賤!你說你說為什麼打我手有多賤就有多賤!烤肉有多賤!免錢!路人烤好請你出張嘴吃到飽!別以為只有珊璞會說你好!欠揍小學生也會!莫名其妙的預告!不看拉倒!要看的人!且待下回分解。
- Aug 13 Fri 2004 03:45
青天高高白雲飄飄
- Aug 06 Fri 2004 02:50
【第三回】清晨即起美馬牛 一統江山冰淇淋
八月六日,美馬牛。
話說凌晨不到三點,熊熊醒來,去大便,獲得一些冷知識。日本捲筒衛生紙,是造紙的極致表現,一張紙能怎麼薄,它廁紙能再橫切一半,蔡倫會崩潰。而馬桶沖水力道亦可圈可點,什麼都沖得下去,所以日本公廁幾無垃圾桶(女廁應該有吧,若連好自在都能沖走,那阪神就不缺海埔新生地了)。
回來睡,睡不著。翻來覆去,看到日頭已出,我悄悄爬起,帶著相機出門瞧瞧。
昨晚趕來這家青年旅館,壓根不察它的長相,以為不過就是個野地木屋,嘿,今早一看,它還挺白的,大概每年都粉刷吧,整體形狀也很可愛,令人大大滿意,決定一口氣就他馬的連住三天!耶?我好像說過了,可見它有多優,說它千遍也不厭倦。

「你幹嘛去了?」我雖然躡手躡腳進屋,仍驚動了姐。
「去拍照,門外有養黃狗喔,兩隻。」
「現在幾點?」姐問。
「四點。」我答。
「神經病。」丸竄出,原來她也醒了。「未免也太早了吧?」
「唧嘎唧嘎唧嘎...。」一陣磨牙聲,是花。天下再紛擾,只有她無動於衷,恍如身處結界。
我很自討沒趣地躺回去,仍半睡半醒。直到鬧鐘響起,部隊起床,依舊是我第一位跳起來,保持領先地位(註.沒人跟我爭)。
出國旅遊時的生理時鐘很皮,日常生活作息都喪失「八點起床」能力的在場人士,竟然在此時此刻盥洗。刷牙漱口的洗手台噴出的水,亦能飲用,我毫不怯場地裝了一公升帶走。
美馬牛,顧名思義,牛頭馬面也是美。
車站蓋得活似一間蕭條公廁,附近很荒涼,還有一幢倒閉的無人消防局,古人說好鳥枝頭亦朋友,我們在北海道的朋友是烏鴉,超多,啊啊啊啊漫天亂叫,此情此景加總在一起,真令人有種不如歸去的念頭。
步行約5分鐘,終於見到一家像話的溫馨雜貨店,門口還有遮陽傘和小桌小椅,反正等車也是閒著,決定在那早餐。
我不餓,買了變種養樂多,姐喝奶,花食珍稀梅子口味洋芋片,丸的胃恐怕是奈米科技超合金,竟空腹吃泡麵。
不是愛瑞巴迪在說,日本真是泡麵帝國,丸買的那種,不但有超大花輪(學名:魚板),偷喝一口,湯頭也香,我毅然決定明早也要安裝奈米科技超合金胃袋。
坐著普通醜的火車(簡稱普醜,北海道火車之間似乎有選美比賽,到處較靚,美馬牛往美瑛這班長相平庸),十點多,充滿戰鬥力的我們,出現在美瑛。
就一個車站周遭應有的市容來說,美瑛花稍得有點離譜,自以為是亞哥花園(歿)還是劍湖山遊樂園(存),就連門口大鐘都搞得像座小城堡,也不知道她在囂張個什麼勁兒。
眼底每一棟房子,每一戶人家,全都像一個模子壓出來的糖果屋,白牆彩瓦,繽紛卻又調和,盆栽似乎是基本配件,到處種滿三六九色堇,不管老宅新屋,正門頂端都個別標記該建築的年份,像紅酒一樣。你一恍神,會以為裡面住著白雪公主,或桃樂絲和托托,或一家會煮湯鋪床的熊。
但抱歉,是人類。人類還在屋子裡經營超級市場,副業是出租腳踏車。
老闆娘很友善,抄出一張自製地圖,直接用紅筆畫出經典路線「拼布之路」和「超視野之路」,像背誦自家住址一樣流暢地解說,看起來很多轉彎處沒有路標,微妙而模糊,丸一邊聽一邊點頭,她是站著打瞌睡嗎?真的聽懂了嗎?我小緊張了一下。不用押證件,不用簽本票,只要填一張單子,我們就租走了四台腳踏車,有被信賴尊重的大好感。
咱各選一輛有緣的鐵馬,為了放背包和DV,淨挑菜藍車,接著頭也不回地就上路了。
18公里的拼布之路!我要來征服你了!
說時瀟灑那時汗,我們才發車五分鐘,就決定喝盞茶歇歇腿。
這是丸的意思,她怕接下來路上沒東西吃,所以堅決主張覓食先,縱然路邊這家小店只有賣涼的,我們仍衝進去坐定。「今日特別Menu」上面有草莓聖代,我們點了,店員卻說抱歉,現在不是產草莓季節,靠,撞上國際莊孝維集團美瑛代表。我賭爛巧克力,只好改吃楓糖聖代。嚐一口,唷!好青年!看不出來還挺讚的喔,濃純香冰淇淋配上碎核桃、楓糖漿、薄荷葉,有軟有爽脆,又甜又清香,相處融洽,耐人尋味。這成為我在北海道最佳的冰淇淋經驗。
我嗑完了聖代,花卻還沒進來,她的冰淇淋已經融化,爛成一杯南寶樹酯。丸出門對街大叫:「小花!回來!」像娘趕孩子回家吃飯。花真的很妙,放棄冷氣頂著豔陽過馬路去拍向日葵。
這不是偶發事件,花是科班出身的攝影,任何動靜都有感想,角度,構圖,意境,喬個半天,我們一列同行,她常常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不知在什麼時候就脫隊不見,一溜煙地跑去拍照。有賴她這習慣,路上景物鉅細靡遺,全在她鏡頭裡,我更差勁,有時相機沒電或記憶卡爆了,就會指著目標跟花拜託,勸花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食罷奶製品,就當真上路了。

單車遊美瑛,比開車多花三四倍時間,累歸累,卻也保證樂趣加倍。
隨性所致,走走停停,可為奇花異草七嘴八舌,為蚱蜢蜻蜓大驚小怪,窮盡大塊綠野,目極金黃丘陵,小麥田馬鈴薯田玉米田,親子樹七星樹肯和瑪莉樹,順風時陶陶享受排空御氣,爬坡則緩緩消磨白雲藍天,雙腳兩輪十八公里路,換感想二字痛快。
注意,是痛且快。我太輕敵了,完全沒做防曬措施,不但烤得面如關公,脖子後面也燙得吱吱叫,用手指頭碰一下都嫌奪命。反觀花,全身包得跟養蜂場農婦無異(也像街頭遊行的公娼),寧可把自己全身泡在汗水裡也不願意擁抱陽光,也需要超人的毅力。
寫作日期:25/Aug/2004
給一指
給一屎

肯和瑪莉開餐廳惡評如潮!稻草球殺人事件!冰牛奶好鮮!哈蜜瓜好甜!但混著糞味!臭媽再現!還有還有!吃到想翻臉的XXL居酒屋!到底是怎麼回事!且待下回分解。
- Aug 05 Thu 2004 15:30
【第二回】百聞一見味噌麵 不如懷念大頭貼
八月五日,旭川。
話說我們在寶島先花8900元新台幣買了7天的假周遊券,來到本地車站要兌換真貨。周遊券(或稱阿姑券)就是火車通行證,日本鐵道局駛出來的都是黑心火車,不管指定席(對號入座)還是自由席(隨便亂座),票價都殺人貴。
所以,身為一個有為的外國人,都被建議先在國內跟旅行社洽購阿姑兌換券,再來日本換發正式的通行證,對偏好無限次操火車的短期旅行者來說,稍稍,些許,比較,划算,一丁點。
阿姑券封面意外華麗,有東瀛浮世繪般的澎湃海洋,浪花還會閃亮,我們這些老外每到一站,對站長亮出阿姑券閃一下就能通關,像LAPD出示警徽那樣。
花此時默默地研發了一則令人雋永的小故事。她在「周遊券開卡表單」上的「啟用日期」一欄,工整填下出生年,月,日,又在「護照號碼」一欄,率性地發表中華民國國民身分證字號,讓站務人員一個頭七八個大,焦慮到爆炸。
車上查票員的制服很噴飯,淺土色的麻紗,似乎不管高矮胖瘦都統一one size,看起來像身上罩著開洞的床單。車抵特定站(非終點站),還會反方向開,沒料到火車也跳花式恰恰,只見當地人像中邪一樣,突然全體起立,熟練地把座椅轉向,據說這樣才不會暈,對我完全無差別,因為我在吃東西。
丸千里迢迢帶來東京特產,香蕉蛋糕,小海綿糕包藏又濃又軟香蕉泥,餡兒很甜,卻非常好吃,姐才吃一條糕,甜到舌頭抽筋,只有我捧場,一連幹掉三個。
經過駐日代表丸的精算,我們得從最遙遠的地點玩起。本來想去網走,但它實在遠過頭了,所以我們先到美馬牛,那是一個鄉下地方,介於富良野和美瑛之間。
火車一路晃到轉車地旭川。凡要到富良野或美瑛玩耍者,必經旭川,消耗等車的呆時,我們一干永遠飢餓的難民,決定出站吃連鎖「味之時計台」拉麵。
江湖有傳說,時計台的味噌拉麵是「札幌味噌拉麵的標準」。在吞下1024日元超大碗綜合味噌拉麵及丸額外惠我的叉燒並喝乾如汪洋一般多的湯湯水水後,我有了新的體悟。傳說這種事,是說不準的。還是應該說,我把札幌拉麵神話了,以致真正到口只有一個雲淡風輕的感想:「吃起來像拉麵。」
怪不得,丸之前一再警告:「你們想吃我就帶你們去吃,只不過我覺得餿叟。」說話挺實在的。不過,後來毀滅倒數7天內,我們竟吃到另一家更餿叟的拉麵店。

往美馬牛的路上,車廂充斥學生,有的專心在算三角函數(後來活生生睡著了,令人欣慰的下場),有的則三五成群哈拉打屁。恰巧同時有三組少女團體在玩弄大頭貼;仔仔細細裁下大頭貼,黏在小剪貼本裡,你傳給我,我傳給他,他看到大頭貼裡的某人哎呀叫一聲,你再插隊搶看,偶爾福至心靈,大家咯咯咯笑成一團。我覺得很恐怖。一來,A5開的小冊子頁頁塞滿密密麻麻的七彩人頭,有點噁心,說不定拿遠一點看,會意外出現3D畫面(比如,出現另一個陌生的大人頭);二來,少女黨員中,有些人面大王花相映紅,我還以為是穿海軍服的職業摔角手,這樣出類拔萃的姿色拍出來的大頭貼,是有什麼好值得禮藏十五年如數家珍咀嚼回味的?悶啊。
誰知道,電車痴妹外型怪誕之餘,還會發出惡臭。本來大家在熱烈聊著旺福樂團有多好笑,姐和花突然使出移形大法,彈得老遠,我還奇怪咧這兩人不合群,後來我也聞到那濃得化不開的氣息,在國光客運小便斗燉臭豆腐差不多就是了。後來抓到兇手,是一位穿道姑鞋的阿桑,而她的腳晾在鞋外。經實驗證明,當她把腳放回鞋中,奇味退散,所以人一定是她殺的。我們都好害怕呼吸,不斷施掌風陷害彼此,坐在道姑對面的男士竟然睡得香甜,果然是青菜蘿蔔,各有所好。
到目的地,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車站往旅店的路滿是飛砂走石,入夜飄起小雨,我們幾個下里巴斯,更正,下里巴人,逆雨走在漆黑的鄉間小路,像後有追兵(誰啊)一樣,大家都在疾行。好在,不到一分鐘就走到龍門客棧,是間青年旅館。一反戶外陰森,室內燈光佈置裝潢均十分溫馨,重點是冷氣無料,住一夜約台幣一千多元,這種行情在日本,簡直便宜得像偷來的一樣。屋主是一對有品味的夫妻,硬體設施超乎想像地優良,公共浴室洗手間都很乾淨,令人大大滿足,我們一住,就他馬的連住三晚,堪稱阿莎力。
第二天要騎單車,在丘陵地騎單車,在丘陵地騎18公里單車。會不會迷路呢?會不會爆胎呢?會不會像今晚失策下雨呢?我幾乎夜不成眠,只睡三小時,睜眼到天明。
寫作日期:22/Aug/2004
給一指
給一屎

老天!凌晨兩點起床是要幹嘛?捲筒衛生紙比蟬翼薄!泡麵有巨大花輪!美瑛車站有綠野仙蹤?不用付錢就把腳踏車騎走!天上人間冰淇淋!好多怎麼寫得完!且待下回分解。
收看續集:【第三回】清晨即起美馬牛 一統江山冰淇淋》
相關報導:【北海道】美瑛拼布之路(上)》
- Aug 05 Thu 2004 04:30
【第一回】披星戴月赴機場 風塵僕僕日空港


八月五日,脫走。
為了北海道自己吃自己之旅,不到凌晨六點,姐和我得出現在機場。
床也甭起,別睡就是了。師法聖誕老人先make a list,再check it twice,只求萬無一失。身上帶著手機,相機,iPod,每種物件都配副至少一條線,電線,耳機線,生命線,千鈞一線,國際換日線,無針不引線,在海外拍照拍到沒電又沒線充電,這是非常不人道的危安事件,此時丸的MSN暱稱是「被電線纏住的行李」,正解出外郎的心聲。
還為了該不該帶行李箱而愁困一陣。
姐恐嚇,萬一車站寄物箱沒你行李箱大,你就得每天拉著行李箱離開旅館,搭公車,壓馬路,坐JR,甚至在美瑛拖著它呼嚕呼嚕的小滾輪爬坡。神聖的瑪麗約瑟夫,我乾脆自己裝進去當箱屍算了。那丸呢?花呢?如果大家都帶,就不會顯得我是拖油瓶了?「丸從東京出發,去北海道對丸來說是國內旅遊,你到墾丁玩會提行李箱嗎?」以上是姐對花發出的小姐飛刀,本來跟我有盟約的花瞬間變節,我也翻然悔悟,馬上跟姐求饒,商借一個裝得下冥鬥士忽大忽小宇宙的神奇背包。
興奮加上睡眠不足,腦壓異軍突起,我覺得自己隨時有喪命的危險。剛從北海道歸的同事形容當地食物也會害人,「抽出整支蟹腳像雞腿般肥美,頭一天吃還挺宜人,連吃第三天,我才咬下去,就覺得動作變緩慢,蛋白質塞住腦栓,感覺要中風死了。」再想到我們自排行程第二天要挑戰活生生單騎闖天涯18公里,似乎也是一項有損身心健康的挑戰,難到我將踏上目蓮導遊的地獄之路?想到這裡,我不免休克過去。
哈,是我太無聊啦。
從來沒有大清早來過機場,忍不住去幽靈櫃台鬧一下,試試人肉過磅。
結論,磅秤很冰,透心涼喔。
且待姐突破心防,十分緊張地按下生命中不常承受的Kuso快門,說也奇怪,才拍完照,大廳隨即灌入人潮,有人就上班位置,有人開始排隊,差點目擊我們剛上片又下檔的CKS命案現場,險險險險險!五個險。
接下來,起飛,到香港,轉機,抵達新千歲機場。
附帶一提,旅途雖睏,仍抖擻地看完疑似少年蔣公紀錄片Swimming Upstream(逆游)。攝影好,剪接好,茱蒂好,傑佛瑞好,萬抵不過漢糙好。
本以為台灣不會進這種小不拉雞片,沒想到一回國就看到預告,叫泳往直前。
一到日本,下午三點多,遇到活潑的緝毒犬,還有比緝毒犬更活潑的訓獸師。
人獸一路追趕跑跳碰,眾旅客集體受驚。人持續發射超大分貝「爺∼咕嘰咕嘰咕嘰」的逗狗怪聲,那種調調,有點像媽媽玩嬰兒時會聽到的偽童音,只不過現在以甘道夫驅炎魔的音量與姿態發出。他是想殺牠嗎?

可憐的狗,恐怕因為神經耗弱才導致無路可退地暴衝,而他又莫名其妙一直追牠喊牠,形成封閉的惡性循環。
出得大廳一看,哇,好多雕像。
「雕像合影症」的癮頭戒之不去,不免沈迷一會兒。事後陸續發現,日本人超愛雕像,到處樹小人,立動物,可謂奇觀。
花比較高級,搭綠變藍的直達飛機先到了,丸為了找齊我們這群呆胞,穿著夾腳拖鞋在國內線與國際線之間奔走,我則在便利商店看漫畫。
日本漫畫界似乎開始緬懷諸先烈莫徒務近功,把不少曾轟動百萬冊的名作改裝「完全版」,或廉價雜誌化,二度問世,再撈一筆。
豪華精裝「完全版」計七龍珠,城市獵人,Happy網壇小魔女,灌藍高手等十數種,不但封面重畫,連載時的彩稿、雙色頁全部還原印刷,某幾冊還有Special Feature(好比復活收錄「剪掉的第N話」,自以為是DVD),簡直要逼漫畫迷下跪噴眼珠。
你可想見一個台灣人在機場書報攤用華語怒吼不公平的場面,聞者鼻酸。
在新千歲驛的便利商店還買了辣味雞肉小丸子。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我的雙手同時拿了一個大背包,一張傳單,一罐飲料,一張電話卡,一台相機和一台DV,以及一盒雞肉丸子,實在太卑鄙了,雞丸竟一聲不響地從我指尖溜走,輕巧地落地,三顆金黃帶焦的絕好調美味靜靜地滾出塑膠袋,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我連叫都來不及,丸已經幫我收屍扔到垃圾桶了。這是我在北海道最遺憾的一件事。
給一指
給一屎
旭川時計台拉麵吃起來的味道超像拉麵!夜半美馬牛荒郊野外的客棧看似鬼店!電車痴妹(魑魅)並不俏麗像摔角選手!還有三媽臭臭腳!究竟是什麼跟什麼?且待下回分解。
收看續集:【第二回】百聞一見味噌麵 不如懷念大頭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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