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沒大沒小說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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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立場)



老人叫羅車門,一等士官長退伍。從內戰時連長身邊的駕駛兵,到撤防來台管轄營部集用場的悍馬車,羅車門果真不負其名,大半輩子都在開車門、關車門。

老羅今年剛過農曆七十大壽,生日那天,孤單在家煮牛肉麵、烙張餅來靜靜地慶祝。

這算興致好的。他已經很久沒過得像個人樣了。

十年前,寶貝獨子騎單車放學途中,不慎被正要右轉的公車擦撞,捲入底盤拖行了十五公尺,當場死亡。

捷安特第一代三段變速腳踏車,還是老羅拿棺材本,送給兒子當作考上建中的禮物。光宗耀祖啊。

兒子走了以後,老羅跟原住民老婆之間從不常講話,到不再講話。接著羅妻病逝。鄰居都說,她是活活給悶死的。

若說羅車門要真恨什麼,他大概會痛恨坐公車吧。但是汪大夫昨天突然打電話來,要他到空軍總醫院一趟拿檢查報告。上星期三午睡時,老羅一個轉身就突然喘不上氣,整個胸腔像被人敲了十八記麵棍似的。

人老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但是汪大夫急什麼呢,星期天他不休假嗎?今天九月九日,正是羅宗光的忌日,往昔如鬼爬柱攀樑,與其教老羅待在家,不如出門順便透透氣。

公車差點過站不停。老羅在部隊就是出了名的大嗓門,等他叫住了公車,爬上去,站穩了,已是一身汗流浹背。

車廂內滿滿是人,老羅巴著欄杆,倔強地站著。服老是一回事,賣老又是一回事。羅車門從不喜歡受人施捨,忒不舒坦有人讓座給他。開什麼玩笑,羅某人在老蔣面前一站就是六個鐘頭的時候,這地上還沒有你們這些小蘿蔔頭咧。

成群的蘿蔔頭中,老羅一眼看到了宗光。

坐在窗邊的男孩就是宗光,一樣的年紀,一樣的短髮,一樣的長手長腳。

老羅焦躁地排開人群,心頭一陣慌亂。這時宿疾復發,何只十八記麵棍,簡直有人在體內擊大鼓,震得他舉步維艱。

「咳!咳!」不知哪傳來咳嗽聲,男孩抬頭,老羅才驚覺自己貪婪地盯著對方。短暫目光接觸,他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

這不是宗光。老羅想起,宗光死了。

就在此刻,他也無助地念起一些往事舊人。第八軍團的劉輔導長,鄰師的老王,基訓時的值星官陳中士,倏地憬然赴目,像故障的幻燈片,層層疊疊,起起滅滅。當然,老羅也想起亡妻。

他實在不應該再娶的。何況,宗光還死了。天負我,我負人啊,他對不起妻,對不起宗光,說絕了,更多對不起自己。

這時公車右轉,一輛腳踏車從後照鏡暗處竄出,司機突然緊急煞車,全體乘客往車頭急傾。

千鈞一髮,男孩起身一個箭步向前,拉住了老人。

羅車門不致失足跌倒,但是晃丟了心,被扶到博愛座坐下。

一旁有個女孩,對男孩的英勇事蹟產生莫大崇敬,笑得格外燦爛。男孩得意洋洋,撿起掉在地上的籃球,下了車。他會跟哥兒們(也許叫大頭),吹捧一下今天在美女面前的豐功偉業吧。

老人則望著車窗外遠去的男孩背影,直到紅了眼眶。

不管車門外、車門內發生了什麼事,悶熱的307號市公車還是緩緩地,繼續往醫院前進。

(完)


給一指 給一屎





旅客下車)






BGM Credit

上集:《A Guy Is A Guy》_Doris Day

中集:《You Are Devil In Disguise》_Elvis

下集:《I Got You Babe》_Cher & So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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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立場)



哪本黃曆,一定有寫今天我註定帶賽,出門活該。

先是昨天半夜電腦中風,重灌完天都亮了,哀我硬碟珍藏的30GB的A片被天A走,5GB的美腿圖全體跑路。

再來只有阿豪會出這種鬼主意,什麼「人比較少搶場地比較容易」,星期天早上八點約打球。你相信我一天只睡四個小時嗎?早知剛才扒龍哥的飯糰來吃,我現在頭好暈。

還有,本日最衰都得怪隔壁班的小馬,整個就是雞巴毛。不會守籃板就該閃邊涼快,馬的一直黏著林北想偷學挑籃是吧?本來你們有幸一睹完美正宗喬登飛的,但小馬趁亂伸展短腿是怎樣,就這麼注死拐到喬登本人我。「喀啦!」那是什麼聲音?是恁爸踝骨直接著陸的聲音。幹,超痛!

小馬也夠孬,下半場說什麼有事要先走,八成是怕被我扁吧。

等到球打完,大夥鳥獸散,這才發覺自己累得跟狗一樣。我差不多就像隻腳被碾過的野狗,一跛一跛地,只想爬回狗窩補眠。

我忘了今天是禮拜天,親愛的主是擺明了掛牌休息。我還沒倒夠楣,所以睡不好餓肚子又扭到腳,還讓我坐到沒冷氣的公車。運將先生想當殺手很久了吧,怎麼好膽把這種靈車駛出來尋開心呢?我可以只投象徵性的一塊錢嗎?改天我會去一趟行天宮,可能還先在家哭過。

真的累到臨界點了,我一闔眼冷不防昏死過去。

我夢見了張柏芝。

夢裡好玄,她握著我的手,我們坐在加勒比海灘一起流汗。

昨天大頭還跟大家臭屁說,他最近把到一個北么的校花,超像張柏芝。見色忘友的大頭爽我們約,跑去跟張柏芝看電影。幹,三個多星期了還不引薦來瞧瞧,說什麼戀情會見光死,吉卜賽啦,自以為陳曉東還是謝霆鋒!暝夢!

是,是暝夢,但我的張柏芝好真實,直到我被車身晃醒,朦朧間仍可以看到她在對我垂憐俯視...欸?不會吧?突然被推回現實:我在公車上,旁邊還站著一個比張柏芝年輕20歲(?)的正妹!

我技巧性的游移視線。我得再看她一眼,確定一下對方究竟是張柏芝還是張博雅。萬沒想到霎時四目交接,張柏芝她...也正在看著我!

她一直在看我嗎?幹,她該不會愛上我了吧?

柏芝啊柏芝,老實說大爺我今天狀況不好,只用了三趴功力就把妳迷成這樣。這不能怪妳,但是別說我沒警告過妳,我的正房是李倩蓉啊,妳如果不甘作小的,愛上我是不會幸福的。

「咳!咳!」柏芝乾咳了幾聲。呵呵,這傻B,不用特別吸引我的注意嘛,如果妳願意的話,可以讓妳把電話留在我的籃球上呀,我會CALL妳的。

但不知何故,怎麼柏芝愛慕的表情有微分猙獰,看久還滿令人害怕的。我緊張地調整一下坐姿,受傷的右腳踝不小心使到力,痛得我幾乎叫出聲來。

「啊喳!」我終究大叫起來。張柏芝原來是個蕭婆,她竟然踢我!還「正中下踝」、踢老子那阿基里斯最最致命傷。悲哀啊,如今數理界任何一隻烏龜都可以跑贏我了。

這女的到底想幹嘛?難道有身孕嗎?演藝圈果然很複雜啊,早說咩,雖然我也算殘胞,但並不介意站著啊,何必動粗呢?我正打算起身讓座,這才發現她身邊貼著一個賊賊的老頭子。

啊,明白明白!

我的柏芝被騷擾了!原來她一直在暗示、在跟我求救!

(待續)

人不瞭我也有努力變新花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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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立場)



今年夏天真是夠怪了,太陽直射地球台灣台北似的,熱得這般薄海沸騰。要不是約好跟他看電影,鬼才願意出門。

難得打扮啊我,悲情的妝全融了,拌著汗珠像土石流般沖刷,迎面路人該會從我臉上見到海市蜃樓。火傘高張,柏油滾燙,我想來輛冷氣巴士就能直通天堂。

說時遲那時快,307號公車恰在眼前,嗤地門開。我奪門而入,登車避暑。

正想舒展納涼呢,一陣腐蛋味般濃烈的薰風就這樣霍霍撲來。

一切都太遲了。

姥姥遲了青春,春雨遲了花季,季風遲了候鳥,鳥語遲了叫不醒姥姥。等到回神發現這班307的人類陳設擁擠如違章建築,等到嗡嗡作響的故障空調在髮上吐著滾滾焚風,等到我憂心懺悔早知道搭計程車破財消災的一切的一切都,太遲了。

我絕望地杵著,被人肉充分且穩當地夾著。

隨司機一檔起步又煞車打住,我持續在左手邊打翻古龍水先生、右手邊鋼絲劍山頭小姐之間來回擺盪。

更糟的是,眼前博愛座還坐著一身酸汗抱顆髒球的臭男生...老天爺,這是人是豬?都熱到沙烏地阿拉伯了還能睡得著?唉,如果脖子夠苗條的話,我多想就這樣死在公車吊環上。

突然好想他,我家的大頭。真希望他現在就在旁邊,這樣我就可以狠狠搥他。

也不知這箱溫暖的大棺材跑了幾個沙漠,一站急停,嗤地門開,上來了一個老人。

天意。豬該讓位了吧,這是放諸四海皆老的老人。

周圍五個博愛座的上賓,都是實至名歸的老弱婦孺,紋風不動地假寐或不知何故地憂心忡忡凝視窗外,我都還能稍稍諒解。

但這仁兄好手好腳的是怎樣,有隱疾嗎?滿足了慾望,喪盡了天良。八成是建中或附中的廢物,我一看便知。

老人緩緩朝這迫近,有點跌跌撞撞,短程卻艱辛,但他似乎執意走過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老先生,你也感應到這有大型垃圾占了你的位子對不對?小女子我人稱活的禮義教科書,讓我幫你討公道,容後衛冕者寶座準是你的了。

「咳!咳!」我憤忿地咳了兩聲。純粹先鳴槍示警,所謂自請處分,從輕量刑。

倒楣我眨眼就後悔了。

他是有被本姑娘金嗓震醒,但他竟然衝著我笑了。

靠,笑屁啊?沒看到這站著一個隨時會跌散的老人骨頭啊!很好,痞子你是徹底惹毛我了,今天這班307死亡公車若真要出人命,就是納你這一條!

(待續)2002-11-04


遍竊想這篇早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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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像馬戲團的空中飛人,是登高情怯,是提心弔膽,是默禱,縱身,凌空,暈眩,擺盪,淌汗,專注,凝望,握手,拋開,轉身,反覆,是費洛蒙為難了腎上腺素,是刺激錯估了滿足,是不論成敗,都有旁觀者樂在其中鼓掌歡呼,陳腔濫調的票房靈藥。



我叫大偉,再過幾月就滿十九歲,單身。

大學生在自我介紹中出現「單身」這種卑鄙的字眼,很容易被人誤會行情很差,但說良心話,帥氣,英俊,花美男,還真的都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縱非帥氣、英俊、花美男,我仍堅信暗戀是天賦人權,我也堅信小芝終將回應我熱切的暗戀。

小芝是班花系花校花,三花合一,打敗天下無敵花,說她美很俗氣,卻千真萬確美得不像話。媽祖為證,堂堂大偉可沒那麼膚淺,我喜歡小芝純潔善良的心。

班上只有我倆選修日文,她會不厭其煩教我濁音和氣音的分別,是鼓舞我勤奮向學的觸媒。

室友「賤人」動不動塞給我一支錄音筆,慫恿我把小芝唸的五十音錄成MP3。「啊~咿~嗚~欸~哦~」他在宿舍大不敬地嬌喘あいうえお,聽來像腹瀉的AV女優,有詆毀小芝女神形象嫌疑,我賞他一記德式翻摔技,他連 都叫不出來了。

小芝習慣下課繼續坐在位子上溫書,黃昏的教室裡,淡橘的夕色鋪在小芝的長髮,她的眉毛、睫毛,耳鬢細瑣的汗毛全在閃閃發亮,突然覺得我今生的使命就是此時此刻待在這兒陪她;她一定明白我的犧牲是心甘情願的,誰還想跟賤人那群臭男生打球呢?

那天課後,一切如舊,我靜靜坐在一角,偷偷守著這美不勝收的風景。突然她撇過頭,起身,斜迤而來,挑準比鄰我的椅子,坐下。空氣頓時膨脹成粉紅色的大象,默默地把我們推擠到世界邊陲,一把赤焰從耳垂延燒覆面,我難受地不得了,試圖說話,只怕一開口就蹦出血淋淋的心臟。

小芝,這在幹嘛?該不會......她也喜歡我嗎?別說她之所以下課溫書,是因為能跟我獨處——這種在安達充漫畫出現的純愛情節,剛好老天有眼發生在崇尚純愛的大偉我身上嗎?

翌日,徹夜難眠的我逮到小珠。她和小芝打高中起便是金蘭契手帕交,江湖號稱「蜘蛛姊妹花」。把妹從她的好友下手,這是全天下的狗都會玩的把戲,於是早在學期初,我便在小珠打工的咖啡廳兼了一份外送員的差。

「聽著,大偉,念在我們同事一場,」小珠一邊唏哩呼嚕地吞著我請的銼冰,一邊吐出令人費解的國語:「你這樣下去不行,大家都很關心你,你多久沒去打工了?老闆娘都在問咧!趕快走出來吧,別一天到晚小芝東小芝西的。」

「妳想講什麼?」我心急如焚。

「該怎麼說呢......我實在不想傷你,你仔細回想,每次小芝跟你互動的時刻,空蕩的教室?只有你們兩個?怎麼從來不見別人在場?沒照片沒真相,你有小芝的照片嗎?」

啊?照片?腦海中的小芝瞬間如浪拍岸,我回想愈用力,畫面似乎愈破碎。到底什麼意思?我快瘋了,還是,我已經瘋了?

小珠惺惺作態地搖搖頭,突然抬起像大面神的臉孔瞪圓眼睛說:「從頭到尾沒有小芝這個人,小芝是你‧的‧幻‧覺。」

「聽妳在放屁。」幹,還好我沒瘋,只有智障會被「小芝是我的分裂人格」這款老梗騙去懷疑自己。險險忘記小珠是話劇社社長,總覺得她終有一天會因Over Acting被逮捕。

「哎呦,幹嘛醬粗魯啦,好歹人家也是淑女耶。」小珠拿湯匙無意義地戳著芋圓,沒好氣地說:「勸你放棄小芝啦,她不會喜歡你的。」

「真的?為什麼?她有提到我嗎?」

小珠惺惺作態地搖搖頭,突然抬起像大面神的臉孔瞪圓眼睛說:「偷偷告訴你啊可千萬別嚇到,小芝是蕾‧絲‧邊。」

「靠,妳很愛演耶,信不信其實妳才是個蕾絲邊?」

「呀~」小珠雷霆萬鈞地往後退坐,把臉貼在牆上哀號:「你是想趁我還少女時拿男根攻擊我的肉體造成父權陽剛形象的恐懼使我轉向陰性彌補靈慾的欠缺嗎?」

一顆芋圓因為她的大動作震出冰盤,無聲無息地滾到地上。

談話至此,我覺得買冰的五十元跟丟到水溝裡沒兩樣了。

(待續)




原文刊載於MOOK《想太多2_糗了》,想知後果的朋友可至書店追查大偉下場。如果諸位願意在回應處聯手亂掰結局,我舉雙手贊成,畢竟有搞頭/稿投的靈感全賴想太多。



諸公回想太多







給一指 給一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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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來說個關於 心上人 的故事
從前從前
有個武功蓋世 好管閒事 胸懷大痣 吃魚吐刺的俠士
他為了謀取一本不傳的心經
浪跡天涯
曾跟他交手的全沒了
塚塚相連到天邊
他還是沒找著
於是到台北東區花一千元 剃了一個光頭 出家去了
師父賜其法號上無下心
大家都叫他無心上人

無心上人的出家生活很規律
清晨即起 灑掃庭除 早課晚課 十點就寢
若要硬說跟以前日子有何不同
那就是因為齋戒
他喪失了 吃魚吐刺 的技能

有一天
早餐是清粥配豆棗麵筋
無心上人沒有入席
全寺總動員
遍尋未果
他的衣褲鞋襪俱在
人卻不見了

無心上人不見了

「終於有人,上心啦!」師父覺得此時站出來開釋
是一種職業道德
他的眼睛瞇成兩條細縫
仰天喟然
「無心上人無所從,有心上人有時窮;天下若無心上人,心上可有天下空。」

時值黃昏
語罷群鴉劃過天際
咂呼著無啊無啊無啊無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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