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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像馬戲團的空中飛人,是登高情怯,是提心弔膽,是默禱,縱身,凌空,暈眩,擺盪,淌汗,專注,凝望,握手,拋開,轉身,反覆,是費洛蒙為難了腎上腺素,是刺激錯估了滿足,是不論成敗,都有旁觀者樂在其中鼓掌歡呼,陳腔濫調的票房靈藥。



我叫大偉,再過幾月就滿十九歲,單身。

大學生在自我介紹中出現「單身」這種卑鄙的字眼,很容易被人誤會行情很差,但說良心話,帥氣,英俊,花美男,還真的都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縱非帥氣、英俊、花美男,我仍堅信暗戀是天賦人權,我也堅信小芝終將回應我熱切的暗戀。

小芝是班花系花校花,三花合一,打敗天下無敵花,說她美很俗氣,卻千真萬確美得不像話。媽祖為證,堂堂大偉可沒那麼膚淺,我喜歡小芝純潔善良的心。

班上只有我倆選修日文,她會不厭其煩教我濁音和氣音的分別,是鼓舞我勤奮向學的觸媒。

室友「賤人」動不動塞給我一支錄音筆,慫恿我把小芝唸的五十音錄成MP3。「啊~咿~嗚~欸~哦~」他在宿舍大不敬地嬌喘あいうえお,聽來像腹瀉的AV女優,有詆毀小芝女神形象嫌疑,我賞他一記德式翻摔技,他連都叫不出來了。

小芝習慣下課繼續坐在位子上溫書,黃昏的教室裡,淡橘的夕色鋪在小芝的長髮,她的眉毛、睫毛,耳鬢細瑣的汗毛全在閃閃發亮,突然覺得我今生的使命就是此時此刻待在這兒陪她;她一定明白我的犧牲是心甘情願的,誰還想跟賤人那群臭男生打球呢?

那天課後,一切如舊,我靜靜坐在一角,偷偷守著這美不勝收的風景。突然她撇過頭,起身,斜迤而來,挑準比鄰我的椅子,坐下。空氣頓時膨脹成粉紅色的大象,默默地把我們推擠到世界邊陲,一把赤焰從耳垂延燒覆面,我難受地不得了,試圖說話,只怕一開口就蹦出血淋淋的心臟。

小芝,這在幹嘛?該不會......她也喜歡我嗎?別說她之所以下課溫書,是因為能跟我獨處——這種在安達充漫畫出現的純愛情節,剛好老天有眼發生在崇尚純愛的大偉我身上嗎?

翌日,徹夜難眠的我逮到小珠。她和小芝打高中起便是金蘭契手帕交,江湖號稱「蜘蛛姊妹花」。把妹從她的好友下手,這是全天下的狗都會玩的把戲,於是早在學期初,我便在小珠打工的咖啡廳兼了一份外送員的差。

「聽著,大偉,念在我們同事一場,」小珠一邊唏哩呼嚕地吞著我請的銼冰,一邊吐出令人費解的國語:「你這樣下去不行,大家都很關心你,你多久沒去打工了?老闆娘都在問咧!趕快走出來吧,別一天到晚小芝東小芝西的。」

「妳想講什麼?」我心急如焚。

「該怎麼說呢......我實在不想傷你,你仔細回想,每次小芝跟你互動的時刻,空蕩的教室?只有你們兩個?怎麼從來不見別人在場?沒照片沒真相,你有小芝的照片嗎?」

啊?照片?腦海中的小芝瞬間如浪拍岸,我回想愈用力,畫面似乎愈破碎。到底什麼意思?我快瘋了,還是,我已經瘋了?

小珠惺惺作態地搖搖頭,突然抬起像大面神的臉孔瞪圓眼睛說:「從頭到尾沒有小芝這個人,小芝是你‧的‧幻‧覺。」

「聽妳在放屁。」幹,還好我沒瘋,只有智障會被「小芝是我的分裂人格」這款老梗騙去懷疑自己。險險忘記小珠是話劇社社長,總覺得她終有一天會因Over Acting被逮捕。

「哎呦,幹嘛醬粗魯啦,好歹人家也是淑女耶。」小珠拿湯匙無意義地戳著芋圓,沒好氣地說:「勸你放棄小芝啦,她不會喜歡你的。」

「真的?為什麼?她有提到我嗎?」

小珠惺惺作態地搖搖頭,突然抬起像大面神的臉孔瞪圓眼睛說:「偷偷告訴你啊可千萬別嚇到,小芝是蕾‧絲‧邊。」

「靠,妳很愛演耶,信不信其實妳才是個蕾絲邊?」

「呀~」小珠雷霆萬鈞地往後退坐,把臉貼在牆上哀號:「你是想趁我還少女時拿男根攻擊我的肉體造成父權陽剛形象的恐懼使我轉向陰性彌補靈慾的欠缺嗎?」

一顆芋圓因為她的大動作震出冰盤,無聲無息地滾到地上。

談話至此,我覺得買冰的五十元跟丟到水溝裡沒兩樣了。

(待續)




原文刊載於MOOK《想太多2_糗了》,想知後果的朋友可至書店追查大偉下場。如果諸位願意在回應處聯手亂掰結局,我舉雙手贊成,畢竟有搞頭/稿投的靈感全賴想太多。



諸公回想太多







給一指 給一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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