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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縣霧峰省議會。家母為長子脫衛生褲。有女靠過來欣賞,被她媽攆走。
次子掏鼻屎自娛,渾然忘我。遠方有台客大膽入鏡,構圖上形成恐怖平衡。


a.

我哥是另類的治療系藝人。

爸因為求好心切,向來是老哥的反對黨。長子不管做什麼,都會被老父投下不信任票。否決他的聰明才智,否決他的行為能力,阻止這,嫌棄那,好像沒一樣對盤的。我哥讀書超散,一路走來,始亂終棄。但妙在最關鍵的一役,他一舉考上頭號志願的國立專校。情勢大逆轉,敗家子突然光耀門楣,立刻正名成為獲得老爸智慧真傳的嫡長子。

如此,哥治療了老爸灰心的中年危機。

當媽偶爾苦思…錄影機明明接好了,為什麼只有畫面沒聲音?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沈默的母親幾乎陷入科技絕境的當兒,哥又出現了。喉~閃閃閃,我來。要說明書嗎?要它幹嘛,說明書又不是我寫的…哥憑藉原廠配附不斷升級的自我學習功能,從小到大拆了無數台收音機鬧鐘遙控車任天堂的經驗值,三兩下輕鬆分配好AV線路,讓閉路電視成功地開始唱歌跳舞。

於是,他治療了我媽的機械焦慮。

泰傭優妮( 女,32歲 )把姥姥的枕頭巾拿去洗,晾乾了折得好好放在一旁。姥姥從台北返家,看到赤裸裸的枕頭,勃然大怒,一口咬定優妮偷走她相依為命鍾愛一生的毛巾。大家都指著正本說,明明就是這一條啊!姥姥硬說不是,大吼大叫,氣得跳腳,還恨恨地撇過臉喟然,我平常待妳(優妮)不薄啊…。這樁真假家賊事件鬧得頗大,鄰居側目,老爺投降,大舅還南下搭救,全體同仁束手無策。我哥再度適時出現,他半夜下班後破門而入,直搗黃龍對牢姥姥板著的臉孔說,妳上台北時我來過,因為淋到雨,所以拿走妳的毛巾擦頭,擦溼了,就帶回家了。短短幾句話點開了姥姥的穴道,她豁然開朗,心曠神怡地拍打我哥,哎呀,原來是你啊,早說嘛,害我誤會優妮了耶。然後轉頭對優妮在重複一遍,我誤會妳啦,呵呵呵。

優妮很認命的乾笑以對。我猜以她的中文程度,可能從頭到尾沒搞清楚這場天崩地裂的來龍去脈。

就這樣,我哥又四兩撥千金地治療了老吾姥姥頑強偏執的心病。

沒想到前一陣子,我也遇到難題。別無分號,我自動跟這位心靈暴投手掛急診。


■雙子拱母圖。
b.

在個人新聞台寫文章,我最原始的目的是透過網際網路,娛樂遠在極圈的越洋老媽。但是人心隔肚皮,更況還又隔了螢幕數據機,陰錯陽差之下,我不小心惹上了一位陌生網友,哀此類邪人,乾脆叫他往友好了,往生的朋友。

對方先是出現在我的留言版,冒失地寫下「嘿嘿,我知道你是誰喔~你姓A,在B上班,厚~你在上班時間更新文章,小心我跟C說喔,哈哈。」文中的A,是一串故弄玄虛、注音鍵對應的英文字母;B是我上班的網路公司,網址還打錯了;C則是我的大老闆,經過我後來對這瘋子的了解,他跟C至多只有在便利商店擦身說對不起的交情。

無聊當有趣,我馬上刪掉了那篇留言。完了,萬沒想到這微小的舉動,挑起了此君更旺盛大膽的侵犯動機。

他無所不用其極地刺探,跟蹤,訕笑,擠兌。他訓誡我的搞笑文章不如他優秀,還狂妄地假正義之名批判我寫怪怪好朋友是揭人隱私…各種惡形惡狀,下流齷齪到天邊,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

常言伸手不打笑臉人,除非你笑得猥褻。我決定逆襲。

我打從頭不識這個自封佛地魔(You Know Who)的狂人,好在他愛出風頭,所以反蒐證起來格外容易。這也才赫然發現,乖乖,原來他還是個所謂捨痢剝體(Celebrity),是「名人」喔,搞爛過一個媒體版面,做垮過一個電視節目,WOW ,還當過馬英九的智囊!這種人連當陰囊都嫌多餘,是教我該怕他嗎?香港演藝工會說,我比想像中堅強。

本來我都聽信他黨羽建言,對方有躁鬱症,最佳的應對就是對他相應不理。直到他太想引起我的注意,在京華城偷拍到我的照片,以「Photo of your son」為主旨,透過電子郵件寄給我媽。

寄給我媽?沒錯。我媽也有個新聞台,他的病態到把偷拍照片寄給不明就裡的我媽。媽電話給我,說她收到惡作劇的信,沒有內容,只有一張我的照片。剛打開信還嚇一跳,以為兒子被綁架。

我收到母親轉寄,過目,有點微慍。狗仔寫真中,我正在張口進食,拍得天殺醜,畫質又糟,令人十分不滿意。

我如同鋼筋般的理智突然爆斷,迅速致電給老哥。

本來就有躁鬱症嗎?也是該讓這隻瘋狗轉院,換一家吃藥打針的時候了。小弟誠心希望治療系名人,我哥,也能給這位活潑的100萬畫素數位攝影師把個脈,調調血氣,好好給他照顧一下。


■老家四樓,哥曾經從這飛下去,成功著陸,他弟則失敗。
c.

「哥,你認識一些『兄弟』對不對?」

「幹嘛?」

「推薦一下,我想請道上的人解決一件麻煩事。」

「你說那個什麼YKW喔?啊不是說不理他就沒事了嗎?」有點沒耐性。

「你還不知道?今天他把我的照片寄給媽,你弟被偷拍喔。」

「嗯…。」開始認真聽了。

「他騷擾媽耶,多無辜呀!媽下週痔瘡要開刀,你認為她該遭遇這些嗎?」我知道孝感動天,金石為開。

電話那端靜了幾秒鐘。

「好,我知道了。但是請兄弟不好,這樣貨色不值得請兄弟。」哥竟然開始分析起來。「第一,兄弟圍事,辦成了一定要請一桌,很浪費錢。第二,黑道有底案,行動會受到警方調查,太招搖了。」

「那該怎麼辦?」我拿開手機看看螢幕顯示,確認一下我是打給老哥。

「當然自己來。」哥說。「但動手前應該先知會,這是道義。」

「好,我給你壞蛋的電話。」為避免老哥繼續吹牛下去,我把徵查來的惡人電話號碼朗朗報出,然後靜待佳音。

約莫一刻鐘,我收到哥的回電,聲音聽起來已經有點破嗓。

「搞定了。」

「真的?這麼快?HOW?」真是令人又驚又喜。

「我吼了他幾句,他保證不會出現在我們家人面前了。」咳咳,我哥明顯燒聲,還聽見他別過話筒跟同事說「小君,我剛吼的大不大聲?」然後一個細微的女聲戰戰兢兢地說「嗯…有一點。」也不知道在炫耀什麼。

這時已經不是吼得大不大聲的問題了,是他究竟吼了什麼。

筆錄記載,哥先彬彬有禮地詢問對方是不是如雷貫耳的YKW。確認無誤後,自報姓名,解釋自己是巴斯光年的哥哥,閣下騷擾對象墨綠(家母筆名)的兒子。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哥劈頭搶話。

對方為之一楞,開始打哈哈:「沒有啊,跟我沒關係啊。」

「操!最好是沒有!」

一個人要嘛就壞,不嘛就笨,千萬不能又壞又笨。這位真小人壞得很沒骨氣,超沒擔當,畏首畏尾重複了八百次「沒有啊!」「跟我沒關係啊!」還不斷以傻笑壓驚。這對已經激怒成超級賽亞人的哥來說,無疑是火上加油。

在這段善意的談話中,哥使用最重的字眼僅止於「操」,最溫和的訴求也只有「將心比心」,但威脅性的職業用語層出不窮,大都屬於腦部潛意識的派發。包括了「希不希望我也拍你一張照片寄給你娘啊?」「你喜歡調查我弟,我剛好也成天掛在網上搜你的底喔!」「你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啊?須不需要我當面跟你說明啊?」「重複一下我剛說什麼…馬的聽不見啦,不耐煩啊?」十足老班長帶兵口吻,執行重點在聲震八方那股壓倒性的氣勢,罵人像殺人。

震撼教育最後,則是回歸輕描淡寫的一句「很好,我想你很清楚剛剛的約定了,從今爾後消失在我們家人面前。不要讓我親自上台北解決這件事喔…只要勞動我上台北,只會發生一件事…」結語最令人回味無窮了「就是給。你。死。」

這帖良方迅速見效,無聊的恐怖份子自此銷聲匿跡。

再也沒有莫名的ICQ訊息,再也沒有低能的留言,再也不會在電影院遇到拖窗的胖子衝著我笑。(因為他比我清楚,不聽我哥的極惡善勸只會發生一件事,就。是。死。)

本以為需要化療的是佛地魔,萬沒想到老哥同時拯救了全世界。原來他什麼病人都能治啊,這真是個怪醫黑傑克太神奇了可不是嗎珍妮花。

(全文完)

12/11/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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