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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看過一個男人這麼愛哭的。

收音機傳來《鋼琴手》(Piano Man)摧枯拉朽的口琴聲,比利喬唱著啦啦啦誰壯志從未伸,又啦啦啦誰浪擲了青春。這是一首老歌,老人才聽得懂的歌,但通常被指涉年輕有為族群之一的二十多歲的他,卻在一旁豪邁地噴淚。

電影院,烏漆抹黑的,他哭起來更自在了,連卡通片都值得哭,管它是班比的媽媽,還是辛巴的爸爸。甚至最近,他看到千年女優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個沒完沒了,也忍不住掬幾西西同情的眼淚,還轉過來沒風乾的臉,豎起大拇指說:「真感人呴。」醜死人倒是真的。

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我不敢苟同。因為,淚才不是用「彈」的!是澎湃洶湧的!是真情真意的!啊?有人忘了用第三人稱代名詞了嗎?好吧,還沒看過一個男人這麼愛哭的?那人就是我,反正眼淚不要錢。

禍起烤玉米


但有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卻很在意。多年來埋在胸口,造成莫大的心靈創傷,醫生鼓勵我說出口,哪壺不開提哪壺,自此一提,面對自己,達到負負得正的治療效果。

話說大學時,漫畫社一票狐群狗友約在西門町,觀賞牧羊豚傳奇《我不笨,所以我有話要說》(Babe)。春風少年兄安迪我,很懂情趣地買了一支香噴噴的烤包穀進場,邊看邊啃。

豈料這玉米是個禍害。電影看到一半,嘶,我覺得眼睛有點癢耶,不察手指髒,輕輕揉了一下眼角,說時遲那時快,「加一點小辣」的烤玉米醬就這樣點、線、面全盤入侵巴揪。幹,我差點瞎了,不自主地汩汩湧出海量淚水,像洩洪一般盛大,加味的比平常更鹹。

最該死的是,我揮灑著熱淚,痛得求助臨兵︰「Sweet,麻煩,面紙。」Sweet面紙遞過來,看到我滿頰是淚,微弱地驚呼︰「哎呀!安迪學長好感性啊!」什麼?我一抬頭,發現大銀幕上正在演出慈祥的羊媽媽垂死,氣若游絲,天豬永隔的畫面,其情可憫,其咩也哀,是有點動人啦,但,啊!妳該不會認為我憑這幕就哭成這副德性吧?說啊!Sweet!妳倒是說話啊!


謗議很受傷


她什麼都沒說,捐贈完面紙,抿著嘴,撇過頭繼續觀影。也許是我多心,我總覺得她有跟旁人交頭接耳,傳了一些攻訐抹黑的小話出去。電影散場,學妹們投射來出奇柔和的眼光,彷彿訴說著︰「看不出來你那麼脆弱。」阿耀也夠卑鄙,他直接跑來拍拍我的肩膀說︰「羊媽媽真的往生了。」好像要我節哀。

從此,我無法翻身了。「看豬也哭」的美名一直跟著我,如影隨形。後來回想,我之所以至今看電影都哭得這麼暢快,簡直放浪形駭,心底多少有點「豁出去」的病態。

雖然眼淚不要錢,但清譽無價啊。嗚。

8/8/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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