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飛來巴斯光年

不能免俗的，我也有一個媽媽。


人家說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真沒說服力。我總以為天下只有我媽會看漫畫。

小說店可以看到一些剽悍的老母登門逮人，揚言要把兒子腿打斷拖回家的天倫悲劇。我們家不是這樣。學校段考結束，我媽就牽著哥和我上街看電影吃館子，再到小說店借幾套漫畫慶祝一番，比公視《愛的進行式》的偽善家庭還要亮麗光明

馨儀169公分高，以輕鬆的標準度量，算是一名女巨人。

大二的時候，她興致高昂地加入織品服裝系的儲備模特兒訓練班。為了顯示決心，她狠心宰了錢包，買了一雙大紅三吋高跟鞋，用來練習她巍巍顫顫的「Cat Walk」。

169公分加3吋，再擺個違反人體工學的Pose，馨儀真以為自己是《VOGUE》或《non-no》的封面女郎，常在社團辦公室搖來搖去，而且下巴半天高，用鼻孔巡視大家，很傲慢的樣子。

她還把「麻豆班」的一些惡習散播開來。有一次我進社辦，看見馨儀和兩隻學妹在「貼牆」。她們頭、頸、腰、臀、後腳跟點連成線，服服貼貼地黏在牆上，面色因勉力而蒼白，很像三具筆直彈出棺木的殭屍，把我活活嚇一大跳。馨儀說這樣可以矯正體態，附加價值是可以瘦肚子。

直到我畢業還聽說，她仍會帶著社員練習腹部向上的蛙人操（可以練屁股肉）。我對來漫畫社單純想看漫畫的學弟妹感到十分遺憾。

然而馨儀的模特兒之路，佷快的長滿荊棘，原因是她玩膩了。馨儀發現不管羽毛剪或離子燙，她的臉的曝光表面積總是比其他準模特兒還大，這一點讓她再努力也是枉然。

她不但把字醜歸咎雙親，其他也毫不吝嗇。她振振有辭說，「20歲之前的長相可以怪父母」，所以當年19歲的馨儀並沒有太責怪自己，和她的顴骨。

馨儀降罪的爸媽在南部，從事建材業。

她說小時候跟爸媽逛百貨公司，一轉頭，兩人突然不見了，這才發現親爹親娘站在一角敲專櫃旁的牆壁，扣扣扣，然後夫妻倆悉悉索索地討論著百貨公司的建材是不是防火的。

馨儀每次都說她真受不了她爸媽，但他們之間的互動卻十分微妙。馨儀清楚知道他們只有一個寶貝女兒，也明白自己後援的臍帶萬不可斷，所以叛逆之餘仍技巧性的維持最低限度的美滿關係。

有年暑假好閒，我們社團幾人北中南尋訪大家的家鄉，那時我們看到了馨儀的爸媽，都高大而胖。馨儀一再跟我們強調她爸媽年輕時都是竹竿型的帥哥美女，大家都搖頭不信。最慘的是街坊鄰居都說馨儀跟她媽媽好像好像，還感慨「小孩真不能亂生」。馨儀看著她高大而胖的媽媽，想到三十年後的自己，憂心忡忡地把默禱說出聲來：「我不要、我不要…。」

今年年初馨儀在電話中說，她將要去英國遊學半年。我說靠，妳哪來的錢？她一副你是白癡啊的口吻叮嚀我︰「別忘了，我還有一個爸爸啊。」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在狂野的獨立女兒背後，這麼純樸的南部老爹往往只能化作黯淡而堅強的銀行帳戶，而現在還要能兌換英鎊。

辣妹馨儀到了英國，竟然還回頭笑我的英文名字在大不列顛滿地都是。我只希望她的私房笑話不要嚇壞聽說佷保守的英國人。

（完）

據有閒人士提供，1998年大學聯考榜單有一份榜外榜，統計一些俯拾皆是的同名同姓。這些菜場名在普羅社會的曝光率和「能賤度」，可從列表一目瞭然。

看看榜單，還真有種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親切感，觀「ㄒㄧㄣ　ㄧˊ」便是。計有第2名的「欣怡」，當年共有197個欣怡考上大學；而第4名的「心怡」，高達130人次；第37名「欣儀」，52人次；就連第88名「馨儀」，也有33人次。

在我短短的人生至今，約莫撞到過20餘位「ㄒㄧㄣ　ㄧˊ」。幾乎每一階段求學過程或每一種社交場合，都會冒出這麼一個。密稠度之高，就好像你到家樂福高喊一聲「媽」，就會有一票歐巴桑驚恐地回頭，是一樣的道理。

今天要說一位「馨儀」。

馨儀曾抱怨過她爸媽，「ㄒㄧㄣ　ㄧˊ」排列組合這麼多種，她卻被定名筆劃最多的「馨儀」，害她從小討厭寫名字，所以字很醜，功課也不好。

她如偉大的金恩博士一樣，「Have A Dream」，希望籌組一個「ㄒㄧㄣ　ㄧˊ俱樂部」的國際恐怖組織，大家藉此相知相惜，會更有力量「抵抗外辱」。

她眉飛色舞地想像「ㄒㄧㄣ　ㄧˊ們」，這樣龐大的社群，若真號召起來，應是萬人空巷，大家不記名（全員同名）參加，頭罩著牛皮紙袋，在市府廣場前大團圓，由領導階級登高一呼：「ㄒㄧㄣ　ㄧˊ萬歲！」群眾響應：「萬歲！萬歲！萬歲！」

「...然後呢？」我有點詫異。

「呃...」她頓了頓，下了一個挺空虛的結論：「這樣，就會很棒。」

馨儀跟另一位女朋友「魚」，有個很惡劣的嗜好，每次到了月底，沒錢了，就喜歡到服飾店試穿新衣。更衣間進進出出，一件又一件，換來換去，樂此不疲，但就是不買。

「在物質短缺的時候，要盡量滿足精神上的渴望。」馨儀為她們的更衣室情結冠了一個合理化的註腳。

馨儀有副模特兒的好身材。這意味著，她很瘦，而且「不該瘦的地方」也瘦。

這種事，再糟也沒有了。讓我想到《捉神弄鬼》裡的梅莉史翠普，肩胛骨長到前面。

好死不死呢，魚則上圍十分壯觀。同一件小可愛，魚見馨儀穿的合身美麗，興高采烈地也拿進更衣間試穿。不一會兒，只見魚原封不動地從更衣室走出來，把小可愛折一折，悻悻然地說：「太小件，穿不下。」馨儀聽了理智斷線，大叫「有什麼好驕傲」，直到走出店家還一直嘀嘀咕咕「氣死了、氣死了」。

認識馨儀，讓我知道女人也是好色的。在人前，她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講完一個很鹹濕的笑話，抑揚頓挫佐以肢體語言，巨細靡遺，精采萬分。說完馬上又在人後，對著朋友憂心懺悔：「我這樣子，會不會讓不熟的人覺得我很隨便？」

馨儀有個偶像，叫白鳥麗子。她認為，她跟白鳥麗子都是有色無膽的貞女烈女豪放女。馨儀四肢細長，只要右手一抬，身子一側，左手微翹小指，輕掩嘴巴，賤賤地笑幾聲「喔呵呵呵」，別說是白鳥代言人了，根本是漫畫還原血肉之軀，令人不寒而慄。

漫畫《白鳥麗子》有一回，女主角為了慎重處理與男友的初夜，所以提前進行「排練」。她聽說，「男人的」像烏龜，就「性沖沖」地去養了一隻叫ANDY的烏龜，當作婚前預習，直到能毫無畏懼地摸摸ANDY的頭，就相信自己已克服了性的恐懼。

馨儀讀完漫畫，竟借題發揮，很有求知精神地到處追問週遭男性同胞「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像烏龜嗎？」更離譜是她還真跑來騷擾安迪在下我，對我色咪咪地說：「呵呵，我可以摸摸你的頭嗎？」

從馨儀此例，我才有點相信漫畫是有害身心的。

前一陣子，馨儀說她辦公室的同事流行討論網路上轉寄的「體位圖鑑」，幾個男男女女在上班時間，圍在一起研究什麼叫「火車便當式」或「義大利吊鐘式」。

馨儀愁容滿面說她好擔心，這樣的環境再待下去，會同流合污。

啐，鬼扯，我甚至懷疑一開始那份什麼「體位圖鑑」，就是她 print 出來帶到辦公室的。

(待續)

聽說練琴的人，會潛移默化地有氣質；還有養貓的人，久而久之會像貓一樣懶。

那麼，一些漫畫狂熱份子，天天月月年年泡在漫畫裡，社會化的學習過程特殊，其下場，極有可能說話類漫畫、行為類漫畫、本我、真我、超我，全然漫畫化。

Sweet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小新，貌似蠟筆小新，但，是一名女性。

她生日只差我一天，硬要「收」我為乾哥哥。好端端的同學，平白無故就變成乾妹。

她有一張到處充滿肉的臉，極像日本乳製品公司「不二家」裡，那隻有兩坨紅腮、綁兩把辮子、舌頭永遠晾在體外的怪妹子。

當初「野原新之助」當紅，小新也不介意，樂得跟熱門卡通人物攀親帶故；但等到發現更可愛的「不二子」時，大家都「小新來小新去」叫習慣了。

再回頭已百年身，一切的一切，都後悔莫及了。

小新她愛狗。

以前我打工的出版社有隻古代牧羊犬，乳名「妞妞」，自從被小新盯上後，妞妞那一段日子就好像有點不太好過。

小新每次「專程路過」敝公司，就為了一睹妞妞風采。如果只是看看也就罷了，她還會非常隨「狗俗」地，與妞妞熱情相擁、磨蹭、以及玩些似乎狗才清楚的遊戲，並提出「想要親自去遛妞妞」這類奢侈的要求（她認為能遛妞妞這種龐然大狗是一種「榮幸」）。

妞妞算是修養很好的女生，幾次我都發現她用驚懼的眼神看著小新的到來，但即使萬般不願意，她都懂得來者是客的道理，稍微應付小新陣子，再藉累了之故，閃到一邊裝睏。

小新走在路上，最重要的活動，就是評鑑經過的「狗們」。

她會依狗的毛色、長相、以及活躍度交叉分析，給路上每隻狗迅速的取個名字並打上分數。所以常聽小新在路上忽然就冒出「小黑！有精神，85分！」、或「雪莉俱美色，頗優，75分！」等等讚嘆；插嘴問她雪莉何以「頗優」卻只能得75分？她就會講評：「因為她看起來不愛洗澡！」口氣十分凌厲。

第四台有個日本綜藝節目叫《寵物當家》，介紹一些奇貓異狗，或不可思議的特殊寵物。小新把它當Discovery來看，而且從沒錯過任何一集。甚至應該說，她沒錯過任何一次首播+重播。總之，那個節目在電視上播幾次，小新就得看幾次，即使錯過一集重播（已看過首播），她還是搥胸頓足，一臉「可惜了」貌。

電影《花木蘭》上映時，大家最津津樂道的，莫過於劇中那隻會瞎掰的「木須龍」，但小新的焦點，完全鎖定在那隻戲份極少、曝光不超過三分鐘的家犬「小弟」身上。她還以影評人的觀點說，「小弟」是《花木蘭》加分的關鍵。

當然，一些狗電影，像是《我家也有貝多芬》、《一家六口》、《飛天神犬》、《家有跳狗》、到最近的《貓狗大戰》，對小新來說都是「經典」。小新算是個電影迷，所以當她說「奇士勞斯基」和《家有跳狗》都是「經典」時，你會對她的品味感到迷惑。

小新這麼迷狗，但她家除了一堆貓狗玩具外，卻沒養狗。

這是很邪門的事。

據她本人透漏，包子（小新的男友，狀似包子故得名）說，最慢後年，就可以養狗了。小新說，這是迂迴的求婚。洋溢幸福的篤定語氣。

真絕。包子光是養小新，就等於是在養狗了。
 

 

 

 

■不知是飛后在天，還是天后在飛。

■那些為愛所付出的代價，是永遠都難忘的啊。

■低於明星底限的明星。

圖說：仔細檢驗衛生紙是否確實衛生。

我的姥姥，是指我媽媽的媽媽。不是在竹林疾風穿梭、追殺聶小倩的那位姥姥